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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瑤灣的風,牡丹的身體 蒂摩爾古薪舞集《bulabulay mun?》

by 廖昀靖

蒂摩爾古薪舞集舞蹈總監暨編舞家巴魯・瑪迪霖編舞的新作《bulabulay mun?》,以牡丹社事件為起點,演繹南排灣族牡丹部落傳統歌謠與步伐,要把牡丹的風、海都帶進劇場。
而一切的開始並不溫柔,而是像八瑤灣的落山風一樣,轟——迎面直擊:「你們憑什麼跳我們的故事?」一位牡丹族人這樣問蒂摩爾古薪舞集團長暨藝術總監路之・瑪迪霖。

如何讓他們相信,我們可以做⋯⋯

成團十六年,蒂摩爾古薪舞集與部落一起呼吸,創作從自家的古調而起,路之笑說在自己家裡要做任何事情都比較有勇氣。「但是今天我要跨部落,我有擔心,因為我不住那個聚落,我要怎麼讓他們相信我可以做。其實我滿害怕的。」有別於一般田野調查,舞團決定先不要閱讀過量的文獻,以最單純的心踏上牡丹。

當海美得讓全團震懾,巴魯卻思考著:當時為什麼要戰爭?「會不會我們現在正經過他們的腳步,我會不會踏過了誰的血?」牡丹人聊天後,路之與巴魯發現,面對一件塵封百年的歷史事件,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指認。「有老人家說了一句話:我們其實永遠都沒有辦法回到過去。」路之同意,但創作者的難題就來了,面對被落山風吹散的歷史事件,他們該選擇什麼樣的切入點?

一次,當朋友直直地問路之:「妳憑什麼做牡丹社事件,妳又不是當地人?」——路之靜下來,篤定地說:「因為,我好想讓世界聽到牡丹的聲音。」接下重擔,在真正踏進牡丹向部落長輩請教學習前,舞團練起牡丹古謠。

你們是我們部落的孩子嗎?

如果去過牡丹,不會忘記那一陣幾乎要吹倒人的大風,和那一片無邊無際的大海。「他們要逆風唱歌,聲線要又直又遠,要乘風破浪、充滿力量地衝出去。」路之笑說在北排灣部落裡山徑蜿蜒,只有蟲鳴鳥叫,人們都在石板屋下聊天,不用太大聲。「聲音的詮釋是完全不同的。」蒂摩爾古薪舞集的舞者中,有北排灣族、有漢族還有菲律賓舞者,他們改變唱腔,苦背歌詞,希望能詮釋這已經鮮少有人會唱的南排古調。

學習兩個月後,舞團拜訪牡丹長者。舞者們一唱,老人家就開始掉眼淚。「他們很驚訝說:你們是我們部落的孩子嗎?」路之知道老人家的心情,「老人家的期待是,你要先勇敢做,做壞了,他們就會教導你、陪伴你。」果不其然,老人家們眼淚擦一擦,開口就說:「啊那個發音真的不對⋯⋯」後來甚至紛紛站起來,上前示範:「律動要這樣、歌要這樣唱!」

在那之後,路之和巴魯才正式向部落長者請願,說這個來自三地門的蒂摩爾古薪舞集,想要唱牡丹的歌、學習牡丹的傳統步伐,講述一個從牡丹社事件出發的作品。「他們說,好啊,你們就做吧。」

巴魯說當他們學習牡丹的步伐時,有不良於行的長輩突然就站起來,抓著舞者的手帶著所有團員跳了起來。「有一股團結的力量帶著我們往前衝,然後你會看到,舞者好像瞬間被上身,他們都帶著眼淚——因為你知道老人家要給你力量。」

百年前百年後,我們的團結

當舞者們真正到牡丹的海灘上,被風惡狠狠地拍打,自此他們再也不需要「演」,風已經烙印在他們的身體記憶。除了海邊,舞團還跟著老人家的腳步逆溪上行,冰涼溪水流過腳帶來的阻力,石頭的觸感,老人家一邊走一邊吟唱,在大自然裡,沒有恐懼。許多舞者都在這趟拍攝中掉了眼淚,或被自然環境感召,重新回到自己的根。

「為了產出《bulabulay mun?》 專屬的牡丹身體,我們花了非常長的時間去磨。」路之指出舞者要用不熟悉的方式唱歌,交錯不熟悉的腳步,再融合蒂摩爾的身體系統,三年後,慢慢產生出有別以往的身體樣貌。「很多人覺得我為什麼要花這麼大的力氣?因為其實一般大眾也不一定看得出差異。可是當我們今天要做一個專屬於這個部落的身體、聲線表演,我們就要為這個部落負責。你永遠可以騙騙大眾,但是你騙不了你自己。」

bulabulay mun? 是排灣族語「你們好嗎?」之意。「一句你們好嗎?是向祖靈的問候、向現在住在牡丹的族人問候,甚至,向當時的日本人問候——我覺得,他們都需要被一個溫暖的聲音問候。」此時此刻,巴魯想要帶給觀眾力量。「我想要做一個讓大家感受到力量的作品,牽手,團結,不管在什麼時刻,團結可以帶給我們力量,這是我深深相信的。」

《bulabulay mun?》

蒂摩爾古薪舞集
巴魯・瑪迪霖

屏東藝術館 8/6-7
台北雲門劇場 8/13-14

採訪撰文|廖昀靖
文字工作者,採訪撰稿散見於藝文媒體。

圖片提供|蒂摩爾古薪舞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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