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涵熱愛文學,自己寫作、讀詩,也有心帶動更多人一起投入寫作這件事。不管是社團也好、寫作也罷,期待在每一次的文字創作中,找到更多方向。
少年無關男女,更像一種無性別的透明存在,散發出純粹地熱愛文學的質地,像詩那般,剔透、清澈,折射出愛的虹光,毫無丁點雜質的結晶體。
「翁禎翊的散文集《行星燦爛的時候》後記有一句話我印象深刻:『寫作和很多事情一樣起點很單純,就只是愛,愛讓人勇敢而且善良。』」柯宇涵寫詩的起點也源自愛,很多很多地愛與被愛來自文府國中時的老師、同學,和喜歡的人。那時候還不曉得詩,滿滿地愛充塞胸臆,流洩是遲早的事,文學語言尚未發育完全,就從網路上找來有感覺的字字句句,在數學課、理化課、英文課塗鴉。「林達陽的《慢情書》,雖然是散文集,但是篇幅跟句子都短短的,整本書寫給一個人,一個他在意的人。」兩、三句,兩、三句地抄,一直到國三會考結束,國文老師借她幾本現代詩:任明信、陳繁齊、林婉瑜;升上高一之後又自己找凌性傑、林達陽、陳雋弘的詩作來讀,加上認識了一些愛詩的朋友,開始一起討論,一起寫作。
凌性傑與陳雋弘的詩很乾淨、很美;林達陽她不太會講,「但是情詩寫得超好的!但有些詩又是很憤怒的,我很難歸納。高一很喜歡他的《虛構的海》,最喜歡哪首就很難講。」她還說她蠻不會讀詩的,賞析、評論超級不擅長,一首詩只要能被一、兩個句子打動,就能喜歡。那寫詩,也是從一、兩句心動地句子開始嗎?
〈溫柔的放逐〉最先浮出腦海的,是「關於你回不去的明天/一場青春流逝的盛宴」:「覺得這個句子蠻美的吧?流逝卻又豐盛。」隨著第一個句子繼續想,寫下第二句、第三句⋯⋯,「想到什麼就先寫下來,寫完有幾句不太連貫,就刪掉或是加什麼進來,經營意象,不要太破碎。」她習慣一首詩有開頭有結尾,「不過具體事件在詩裡面可能就變得沒這麼重要,重要的是想表達的情緒。雖然詩可以抽象、隱晦,但還是要讓人懂得你在講什麼。」仔細比對她得獎詩作的一到終版,句子越來越精鍊,場景越來越連貫,意象越來越準確,細緻捕捉人與人之間認識後又遠離;擁有後又失去的情緒。
而詩作中的「牛奶糖」之喻更是精準深刻:「擁有與失去漸漸成為同一件事。」「我真的是在吃牛奶糖的時候想到的。含著糖果,它會慢慢變小,最後消失,但其實你吃到它了,吃到就是擁有,可是消失又是失去,我就覺得,哇!超酷的。」就像她在國二的時候意識到將來要與國中同學、老師分開,便開始寫日記,記下珍惜的時光,「現在常常回去看,很慶幸那時候有寫。我都跟人家說,國中三年是我最快樂的時光,以後再也不會這麼快樂。講這句話好像很悲觀,但是是開心的心情,這段時光是無可取代的,是我一切的開始,無論是愛還是夢想,在那裡得到很多養份,跟很多啟蒙,朋友與老師都教會我重要的價值。」當時光流逝即開始珍惜,吿別無法避免,寫作不留遺憾。
人生旅途中的每個階段似站牌,下車與等車的旅客短暫交會之後,再乘上下一輛列車。〈溫柔的放逐〉以列車銜接首尾;另一首獲得香港青年文學獎的詩作〈告別〉亦以列車告終,她著迷於時間與列車的連結,關於迷戀的接龍,還有「香港」。翻著她獲得文學獎的作者簡介,總有一句「熱愛文學與香港/港片」,喜歡王家衛的電影,喜歡梁朝偉、張國榮、張學友、陳奕迅——那是香港演藝圈巨星雲集地八、九〇年代,「『我將不再開口。坐上一輛/只駛向前方的列車/並永恆地回首』。雖然時間像列車一樣一直往前,但是『我』一直回頭看以前的時光。我覺得我本身就是一個很念舊的人,有時候也會想,喜歡香港會不會跟念舊的個性有關?」從娛樂文化延伸到社會議題、政治、歷史,她學會聽粵語,喜歡港星因困苦而努力奮鬥登頂的精神,以及——也許更接近她對時間迷戀的關係——王家衛電影裡的「愛而不得」、「一個人的孤獨」。「最喜歡的應該是《2046》,裏面每個人都想回到過去,有一輛通往2046的列車,那裡什麼都不會變。第一次看國三剛畢業,所以特別打動我吧。還有《阿飛正傳》,王家衛很多電影都沒什麼劇情,每個人看都有不同的解讀。」「詩是不是也是給人的解讀空間比較大?」「對啊,這就是為什麼我比較喜歡寫詩吧。」
「熱愛文學與香港」,不管柯宇涵會不會抗議,硬要說的話,文學還是擺在香港前面。她愛文學的實踐不只書寫,還有推廣。高二擔任校刊社社長,讓原本連幹部都湊不齊的社團,成長了更多人;即使學校沒有給經費,還是籌錢積極參與高雄高中生的文學盛事「馭墨三城文學獎」,在校園宣傳,期望帶起寫作風氣:「我覺得喜歡寫、常投稿的學生一個學校可能就一、兩個,比較多的人是寫過一篇,沒有特別熱愛但又不排斥,也許是沒什麼信心,我覺得我們就是要讓這樣的人跨出那一步,讓他感覺校園的風氣是好的,很多人有在寫作。」出了校園她參加林達陽主持的線上文學營「提前抵達未來」,認識很多厲害的寫作者,大家都在文學獎上有所斬獲。「我覺得寫詩的過程能認識朋友很重要,有人一起在寫。」
這個暑假過完就是高三生了,未來迎面而來的是大學入學考試,然後便是期待能盡情創作的大學生活。但除去兩者,柯宇涵坦白現在有點迷惘。二月底「馭墨三城文學獎」截稿之前瘋狂寫了一大堆,截稿之後就幾乎沒有寫了,「不知道算不算是遇到瓶頸?感覺有點卡住。有人跟我說過寫作技巧其實不難練習,多看、多寫很快就能學會,最重要的是內心真正想要說的東西。」所以無話可說了嗎?「不是,應該說我的技巧到一定程度之後,不曉得還能怎麼突破。前陣子感覺都在重複之前寫的類似情詩那種,好像也沒什麼意思。」換成敘事的內容呢?寫寫香港正在發生的事?「有想過,但很困難呢!感覺還要再多看一些、多學一些。等學測完之後吧,想嘗試『企劃寫作』,讓自己練習不要漫無目的地寫,讓寫作成為習慣,也給自己一點壓力。」
詩作之外,她也看小說、散文。小時候從類型小說開始,亞森・羅蘋、金庸、倪匡,再到世界經典名著如《百年孤寂》;高中才看比較多台灣作家寫的散文、小說,如言叔夏、伊格言、羅毓嘉、馬翊航。讀文學作品既療癒又滿足,「剛升高中還不適應的時候,覺得去學校很無聊,每天上學就會拿一本書,在捷運上看,走到學校也看,上課、下課都在看,有點救贖的感覺。」她也會用小說、散文寫下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事,如國中生活、香港,「可是我朋友都說我一直寫這些。散文題材真的很難想嘛。」不過她想起還有一個想寫的地方,眼神放光語帶興奮:「『雄中校刊社社辦』,我很喜歡那裡,很魔幻。小小一間,超級悶熱又都是灰塵,但在這裡誕生『馭墨三城』,歷屆很多學長都曾在這裡開會,牆壁上歷屆馭委(各校推出辦理文學獎的委員)都會在上面簽名,還有天花板一個大大的『馭』旁邊還寫『好好開會』,我覺得每個地方好像都有一個故事,充滿文學。」
也許是擅長寫詩的緣故,柯宇涵話不多,受訪倒像是一來一往的討論,問句如鑿刀一點一點鑿開灰僕地石頭表面,露出堅硬透徹的水晶原石,剔透、清澈,只是帶點粗糲的地方還顯得模糊,等待磨亮之後大放異彩。
2021年高雄青年文學獎︱16-18歲組︱新詩類︱首獎︱柯宇涵〈溫柔的放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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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年高雄青年文學獎系列訪談之一】
高雄青年文學獎是專屬於年輕創作者的文學獎,參賽類組有新詩、散文、短篇小說與圖像文學類,每年皆網羅了許多優秀的作品。在這一系列的企劃中,我們將帶大家認識四位不同類組的得獎者,聽他們聊聊自己的生活與創作,談談在這個變動的時代中,書寫對於每一個人的獨特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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