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分地帶文學】光室─徐禎苓寫政大社資中心圖書館

該怎麼敘說那座圖書館呢？

幽僻。嗯，還差了一點。譬如？森森鬼氣。

圖書館位居政大校園的邊陲，灰泥樓房旁倚著一株老榕，門口兩根翡翠綠石柱。行過臺階，人影靠近，自動門遲緩開啟。大廳杳無人跡，招呼的是頂上幾管白日光燈泡。地磚綠如深潭，清冷，從腳底竄升，在體內膨脹。背後的自動門再次開闔，回頭，無人，只有夏日豔陽在門邊融成一灘。

我慌忙踏上階梯，所幸廊道通亮，安撫心底湧出的恐懼。

按著索書號抵達書室。一路無人。午間，日光從大片窗戶透進來，斜照鐵架，光束裡迴旋著細小塵埃，迷離，魔幻。我走進光束裡，抽下《藝術社會學》，拇指壓著書緣，紙張飛速滑過，當書頁落定，我忍不住撇過頭去，打了幾個噴嚏，陽光裡的塵埃亂了軌道。

「生活在十九世紀變為明亮。光線早不從錫邊小窗射進室內，而從高大的玻璃窗射入屋裡。十九世紀底物理的征服更造了光線底奇蹟」，印象派正在崛起。翻過幾頁，莫內登高一呼：「光線是繪畫底主人公」。

光。LIGHT。ENLIGHTMENT。

光射箭似地在我腦海串聯起來。

這書室是全臺數一數二珍藏民國初年史料的寶庫。架上清一色銘黃皮紙的小書，全為民國初年到三十八年遷臺以前的出版品。

正要抽下旁邊的《新文藝辭典》，有人用指腹用力點了我的左肩。不可能。踏入書室以來，只有我一個人。可真的有被觸碰的感覺。怎麼會？明明是大白晝，陽光火火地照進來。

我不自覺深吸一口氣，心情沒有平復，卻換來更多的噴嚏。

趕快離開。可是，資料在這裡，明天依然得來。

我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