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圖書館之外,書店也是臺南不容錯過的在地文化風景。臺南就像是一座永遠探索不完的書店博物館,從記憶中的老書店,到近年蓬勃發展的獨立書店群,由小說家林秀赫帶路,帶領讀者一起閱讀臺南的書店風光。
我記憶中的第一個書天堂,是爸的書房。爸從年輕就很喜歡買書,堂哥說小時候搬東西進我爸的房間,發現裡面堆了很多書,且很多是禁書,都是黨外的著作。也因此那時還在讀警專的爸,每次出門都將房門鎖起來,堂哥常偷偷撬開鎖進去看那些黨外的書籍雜誌。爸愛書是受到叔公的影響,叔公被列為黑名單流亡海外多年,堂哥後來也從政,家族三代人在臺灣的民主化進程中付出了許多代價,而支持他們這麼做的,正是對於知識與真理的追尋。
書店與閱讀的啟蒙
爸愛書、藏書的習慣,直到他經商之後依舊,我也有幸能在一個擁有豐富藏書的家庭中成長。我家在永康的大橋,是一座緊鄰府城的美麗小鎮。大橋的書店主要分佈在大橋二街,猶記得小學放學後我們沿著二街走,先經過「育群書局」,我常在那看兒童版的中國古典小說,尤其喜歡《鏡花緣》,最初也是在這買到《七龍珠》、《灌籃高手》、《幽遊白書》、《亂馬1/2》 等 漫 畫; 稍做停留後,一行人往前走到「二師兄書坊」挑選文具與各種護貝卡,最後抵達擁有最多玩具、鉛筆盒的「三興書局」,這才算逛完整條二街。
爸常從市區帶許多書回來,他嗜讀政治、財經、醫療方面的書籍,而我則偏好科普、藝術與文學。他愛看的書,都是我長大後才會看的。圖書館和書店自然成為爸假日遛小孩的好去處,我常被帶去永康圖書館,還有南市文化中心的圖書室,或是到中山公園的總圖書館,順便去一旁的兒童科學教育館挑戰益智玩具。我還喜歡窩在北門路「南臺書店」地下室的兒童書區,那有整牆精美的故事書、繪本,全套的亞森‧羅蘋,就像一個「兒童書樂園」。那些年後火車站廢棄的鐵道倉庫也堆滿了書,如同敦煌的藏經洞,金典書局就開在這裡,是當時臺南最大的書店,同樣是爸開車載我來的。正因為先認識金典書局,我始終覺得臺灣文學館頒發的文學金典獎,會不會是在向金典書局致敬?
世紀末的臺南書店榮光
等我再大幾歲,就可以自己騎腳踏車到市區的各家書店了。那時候敦煌書局仍在中山路,一旁是墊腳石書店,再往前不遠即是赫赫有名「書店一條街」的北門路,感受真正的「走讀」。對那時的我而言,逛新發現的書店與圖書館,就像是去見見世面。位在南一中旁的「大路書屋」,專賣簡體書,記得第一次發現它,我在騎樓鎖好腳踏車,沿樓梯上樓走進二樓店面,店員小姐先拿脫鞋給我,等我走到書架前,她又端了杯熱茶過來,在書店邊喝茶邊讀架,是高中生的我從未有過的閱讀體驗;育樂街巷內也有一家簡體書店「明目」,印象中每次造訪都是晴朗的下午,坐在櫃臺的女老闆喜歡找我說話,店犬小白則愛對著我吠。那些年簡體書將大量的異國知識快速帶進臺灣,談起臺灣的「閱讀文化」,若遺漏掉簡體書店絕對是偏見作祟。當然肯定要提誠品書店,長榮路東方巨人大樓進門向下走一段階梯再左轉,溫暖的黃色燈光,深色的木質書櫃,即是我家在搬離臺南前新發現的書天堂,也是我第一次接觸誠品。一九九八年誠品在此開幕,可說是臺南這波世紀末書店潮的最後榮光。
等我家搬到臺北,這些臺南熟悉的閱讀空間也逐一消失了。北門路上的南臺書店、展華書店、文成書局一一熄燈,就連「光南大批發」創始店也結束營業。光南最初賣唱片起家,後來也販售文具、書籍,以前我在光南買了很多 CD,因此喜歡上搖滾樂與華人流行音樂。隨著北門商圈的沒落,記憶中的書店、唱片行都走進了歷史。南鐵地下化工程拆除了本可作為文資保存的鐵道倉庫,趕走了金典書局;長榮路地下室的誠品則早已清空撤離,安平誠品也在去年三月拉下鐵門。閱讀的繁花盛景從書店街轉移到網路平臺,二十年來書店在臺灣大規模消失,府城又曾經輝煌過,相較之下恐怕失去了更多。
重新閱讀臺南這座書店博物館
三年前我重回臺南居住,臺南的閱讀空間已有很大的改變,雖然兒時常去的書店許多都不在了,但新的書店已開始在新的地點努力。敦煌書局從中山路遷至北門路,誠品也遷至德安百貨。西門路的延平商業大樓,過去是「圓典百貨」與「延平戲院」舊址,我第一次進電影院就是和國中同學來看岩井俊二導演的《情書》,現在四樓為「真善美戲院」,B1 則是當今臺南最大的書店「政大書城」。去年我編劇的電影《驚夢 49 天》先在真善美舉辦特映會,會後立即邀請觀眾到樓下的政大書城參與新書座談,對在場所有人來說都是一次非常特別的經驗。
距離臺南大學最近的書店為「城南舊肆」,僅一牆之隔,這幾年臺南文學季都選擇在此開幕。還有南門路上老字號的「雲海」,店長在兒童書區貼了「童言童語」四個字,啟發我創作一篇同名的短篇小說。金典書局也在結束營業多年之後搬到健康路上的「水都水世界」旁,更名「水都書坊」重新開張,雖然一年後還是結束營業了,但書牆後方僅隔著透明玻璃能直視游泳池,這種閱讀感受還真是第一次。國華街一段的「林檎二手書室」有二手書也有新書,我在南大開設「閱讀空間與出版文化」課程,曾帶全班到林檎參觀,店主人卡先生熱心向我們介紹林檎從無到有的創辦過程。四家書店都離南大不遠,隨時提供我們知識的饗宴。對了,稍微走遠一點還有家由書籍修復師所開設的「琴葉古本屋」。也不能不提位於成功大學旁的「府城舊冊店」,兩位潘老闆收藏了許多臺灣早期的現代詩集,店裡還有很多寶書等待藏書家發掘。
天氣好的時候,早上我開車沿著運河畔來到臺南最美的「烏邦圖」書店,接著到安平,躲進身兼運河博物館的「時之河書屋」避開炎熱的中午,再往海邊去,抵達漁光島尋訪偶爾才開門的「春山外古書店」,然後我還有時間踩著濕潤踏實的沙灘,漫步看夕陽。臺南有著各式各樣的閱讀空間,獨立書店、連鎖書店、主題書店、複合式書店、二手書店、計時書店、老宅書店、書店街,像一座「書店的博物館」。直到今天,我仍有探索閱讀空間的習慣。新建的臺南巿立圖書館總館就在大橋,離我童年的舊家不遠,二○二一年一月開館,歡迎大家來臺南閱讀。
❶ 敦煌書局 臺南店
|時間|
10:00-19:00
|地址|
臺南市中西區北門路一段 159 號
|電話|
06 229 6347
❷ 誠品生活 文化中心店
|時間|
11:00-22:00
|地址|
臺南市東區中華東路三段 360 號
|電話|
06 602 7768
❸ 政大書城 臺南店
|時間|
11:00-22:00
|地址|
臺南市中西區西門路二段 120 號
|電話|
06 223 9808
❹ 城南舊肆
|時間|
11:00-19:00( 週一休息 )
|地址|
臺南市中西區慶中街 68 號
|電話|
06 215 5633
❺ 雲海二手書店
|時間|
12:00-21:00
|地址|
臺南市中西區南門路 243-2 號
|電話|
06 214 9666
❻ 林檎二手書室
|時間|
12:00-19:00( 週三、四、日休息 )
|地址|
臺南市南區國華街一段 24 號 1 樓
|電話|
0905 528 085
❼ 琴葉古本屋
|時間|
12:00-19:30( 週一、二、五休息 )
|地址|
臺南市中西區西門路一段 703 巷 23 號
❽ 府城舊冊店
|時間|
10:00-22:00
|地址|
臺南市東區勝利路 115 號地下室
|電話|
06 276 3093
❾ 烏邦圖 UBUNTU 書店
|時間|
8:30-20:30( 週二休息 )
|地址|
臺南市中西區環河街 129 巷 27 號
|電話|
06 222 6919
❿ 時之河書屋
|時間|
週三至五 13:00-20:00, 週六、 日 10:00-20:00( 週一、二休息 )
|地址|
臺南市安平區安平路 97-15 號
|電話|
06 221 4233
⓫ 春山外古書店
|時間|
13:00-18:00( 週二、三、四休息 )
|地址|
臺南市安平區漁光路 89 巷 31 號
|電話|
0939 280 702
撰文、圖片提供|林秀赫
一九八二年生,二○一六年吳濁流文學獎長篇小說首獎得主。著有長篇小說《嬰兒整形》、《老人革命》、《五柳待訪錄:陶淵明別傳 》,短篇集《深度安靜》、《儚:恐怖成語故事》。現任教於臺南大學國語文學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