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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友通訊】《燈塔行》

by 南聲生生難

Dear 讀友:

你好,這種招呼方式或許有點生疏,請見諒。在無法親自和本人相處的情況下,我擔心因為自己的多話會不小心冒犯到你,這種只能片面陳述內心想法無法立即回饋的互動方式,對我而言實在有太多不便。但我希望如果信件來回還算順利的話,之後我們可以約個時間見面聊聊會比較好。

我不知道這種隔著某種媒介的交友方式你是否有經驗?(剛好我出生在網路正開始興盛的時代,對於網路交友還算頗有心得,但也就是這樣,對於等待總感到不耐)看到這裡你或許會想:既然這樣,我又為什麼要來參加這個活動?我想,這可以從最一開始促成這活動的源頭談起——也就是閱讀。讀書是自己的事。它無法像看影片、聽音樂,不喜歡哪個部分加速或直接跳過就好,如果直接省略某一章節不看,即使讀到最後一個字,還是有可能看不懂這本書想講什麼。特別是距離現在年代較為久遠的作品,我在閱讀時,總有一種被抽離於當下的錯覺。那很奇妙,就很像你所認知的,所習慣的,被全數打壞,重新建立一個不是你所成長,不盡熟悉但好像又可以從中找到一些與自己連結的線索建構起歷史感的認同。(好吧,第一次交筆友,我不想愈寫愈玄因而把你嚇跑)

前面提到,我不是個善於等待的人。不過,藉由這種給自己一個空間好好回顧日常,將心情整理妥善寫成足以被人解讀的方式,對我而言,倒是一種新鮮且我相信對我是有助益的訓練。我想,這一整個轉化乃至會怎麼幫助我自己,是沒有辦法以一種很直觀或明確指標解釋的過程,甚至影響程度多久,會在哪天意識到這種改變,我都不曉得。

這種今昔對比的成長,在愈長大後感觸愈深,並會讓人覺得自己在社會中的位置愈來愈偏離。這些感觸不禁讓我想起前陣子看的《燈塔行》。那本書的敘事者莉莉她被作者描述成一名很不主流的角色,從外顯的面容被形容像是中國人的樣子(好想念過去那種不追求政治正確的寫法呀),到她始終對她暫時居住的雷姆塞家中的女主人抱持著景仰又顯露一種看不起的矛盾,我們不禁矛盾著這樣的自己真的是自己想要成為的嗎?亦或者是不是愈長成連自己都不認識的人了?

當然,我不是指你一定也是我認為的這種模樣。而是想讓你知道,在預設你並沒有讀過《燈塔行》的前提下,這本書對於這種差距有深刻地描述,特別是第一跟第三章節的部分。

對於這本書我認為,這種意識流的創作方式坦白說並不適合一般讀者,特別是生命經歷不多者。我想很大一部分是,主要聚焦於個人意識與分析世界的書寫手法,出現的任何物品、角色行徑、對白,都有可能背後還藏著別的資訊,基本上它不能僅從表面字詞去理解整個故事內容,那只會顯得你在閱讀時很容易抽離劇情,甚至對故事感到不耐。而之所以我會強調生命經歷不多者是因為,既然前面提到故事背後可能藏著別的訊息,這就代表它很多東西是基於人生經驗的積累總結出的文字,如果生命體驗還不夠足以去彙整出一套觀點,或是回饋時,很多時候是不能意會過來為什麼雷姆塞太太既然時不時強調自我魅力,以及她在家庭結構中的重要性,最後仍要屈就於雷姆塞先生的眼光,識相地自我審查哪些話題可以講哪些則否。即使我們現在處在一個強調性別平權的時空背景,不代表吳爾芙作為「女性」的先天身份標籤,在我們的長輩我們的上一代就完全消失(這是我自己的碎念,老實說我受夠這該死的窠臼價值觀,不幸的是,我們總在無形中被這種價值觀收編,就好像在迴圈中怎麼也掙脫不了)。

期望二十多歲的女性就應該找到能安頓一生的對象;期望既然是社會知識份子,就該利用發言權利做點什麼予以回饋;期望既然有一手技巧就應該捏塑出市場會喜歡的藝術品;期望成為作家,就該有出版代表作。小說主角與我們多少難免會有共通性,我們都是在追逐一種期望而誕生、而存活。我們彼此置身不同情境下,卻同樣抱持期望想要追求符合他們身份地位的「什麼」。我不禁猜想:所以前往燈塔之所以成為角色目標,故事進行的驅動力,燈塔對他們的意義必然有其除了欣賞不同海景,更深層的訊息在其中。燈塔意象使人聯想遊蕩於迷失的指引。故事裡前往燈塔這件事花費了十一年,這顯然佔據了人生很大一部分。十一年可以收復一些破碎的、被遺失的、懸而未解的情感,十一年更足以使人回顧,做出了結。前往燈塔的故事,跟你十一年後,二十二年之後,三十三年之後來看,必然會有絕然不同於往昔的答案——再一次地回應,我前面提到,在年輕時讀這本書的收穫不多是很正常的。

前往燈塔的行為也回應了我們這個年紀(假設你跟我都是二十多三十多歲左右的人)最常出現的問題:我們都在追求,但我們也不知道要追求什麼。太多,就會變質成壓力,就如同《燈塔行》裡面對自己的作品品質頗具在意的雷姆塞先生;太少,其實也沒有不好,但就有可能原地踏步——不過這都是自己的選擇,畢竟自己的人生是自己要負責的呀。

既然都提到《燈塔行》了,裡面有一句話我很喜歡,分享給你:
「但是米德蕾帶他出去時,他還是不斷轉頭回來看,她很確定他是在想:我們明天不去燈塔了;而她想:他會一輩子記得它。」

不曉得你是過著怎樣的生活,目前是否有遇到任何困難,我想無論如何這段話不管用在哪裡都會很適用:人的期望並不是一次挫折就不會成真了,它在海的一角,等著你我撿拾更多人生路上的或大或小碎片拼起往它而去的路。而在乎你的人,會像見證這一切的莉莉一樣,也成功藉由你的勵志完成他想做的事。

敬祝 順安

南聲

《燈塔行》, Virginia Woolf,聯經出版

《燈塔行》可說是吳爾芙自傳色彩極為濃厚的小說,利用獨特的意識流技法,探索了角色的內在思維,並描繪了一個瞬息萬變的時代社會。旨在探討婚姻、感知,記憶和時間消逝之題。小說中的雷姆塞先生與雷姆塞太太脫胎於吳爾芙的父母。吳爾芙的父親在聖艾芙斯購置了一棟別墅,每年夏天前往度假,直到她母親過世。所以吳爾芙在十三歲前每年都度過一段歡樂的假期,也在她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與小說中一樣,別墅旁邊就是海灣,海中小島也真的有一座燈塔。吳爾芙十歲時編過一個故事,就是《燈塔行》的雛形。

文|南聲生生難
南聲,來自冬天低於二十度會過世的砂糖府城。寫點不成氣候的小說,嚮往出版並且高度關注。做過競選、教育基金會、故事開發編輯、書店店員,目前台文所就讀中。為書著迷但拒絕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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