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服員 x 文學主編,柯嘉瑋與李時雍的交換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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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著《高空三萬呎的人間報告:一位空少的魔幻飛行時刻》的柯嘉瑋,與擔任聯經出版文學線主編的李時雍,進行一連五天的交換日記。空服員的空中隨筆、編輯仰望天空的日常手札,一本懸浮地平線以上,關於天空的交換日記。
空服員|柯嘉瑋
天空從來沒有開闊過。
又或者,天空所意味的開闊,從來不屬於我們。因為天空有秩序:天空相對於地面而存在,天空是移動;移動,向來是地面的事。所以,開闊的天空不開闊。
文學主編|李時雍
工作多年的報社外,仰頭便是巨大的橋墩,等待公車時,我總是仰望著高處的標誌,暮色下,蒙著霧般的螢光。我始終不曉得橋是通往山、還是行向河道?離去的那天拍下最後的影像。當時以為踏上單程航行的我,是否想過,多年後會再折返於同一座橋下?
空服員|柯嘉瑋
在天空裡頭的移動叫作飛行。
飛行承載著的,人與物的快速轉移,壓縮了時間和距離,把相距遙遠的文化並置在一起。於是我們有更多的故事可以分享。怎知,「飛行」因此漸漸讓位給那一個又一個的故事⋯⋯
文學主編|李時雍
曾經住過的房間,入冬後覆蓋上深深的雪。一天醒來,推開房門,只見走道底處懸掛的窗,框著一幅泛白的畫,對街的磚房、潦草的枝枒和電纜,逐一消失在霧白之中。世界消音在積雪之下。我有時很想念那個舉步艱難的漫長冬日。有個理由,可以哪都不去。
空服員|柯嘉瑋
我一直小心翼翼地將德布西在《夜曲》裡所刻畫的〈雲〉,當作雲朵該有的聲響質地。神秘朦朧、時而閃現光芒,溫順、稠密、私語那樣。
但是在某天的夜航課程,教官說,不如你把窗戶打開伸手出去摸一下外頭的雲。那感覺就像是有人拿強勁的噴霧器朝手心噴水。原來不過如此。
文學主編|李時雍
讀書讀累了,抬頭看向圖書館的窗外,鑲著冬日金黃的風向儀,靜靜地佇立塔尖。林間被鏟出了交織的歧徑。一簇簇枝枒像盛著光的手掌。有時哪也未去,卻抵達很遠的地方,手上翻的書,一幀鑲在窗裡的風景照相。
空服員|柯嘉瑋
但是「天空」依然是個迷人的,充滿理論能量的場域,不是嗎?
因為它無法捕捉、無法描述。雲是和天空共存之物、太陽月亮和星辰在這個層次上,和雲朵存於同一個位階。而天空成全飛行,飛行成全流浪,一種浪漫化的流浪。
文學主編|李時雍
那是土耳其南方綿延的山岩地。我趁著長途車程的短暫停留,沿緩丘慢慢攀行到高處。環顧四周空茫的天際。然後望見了像岩石上疊加的石柱的他,不知已靜坐幾時?他與我一起望著夕陽落下大地,自始至終,都像世界只有獨自一人。
空服員|柯嘉瑋
航管員,就是天空之外的守門人。
卡夫卡的律法之外;天空的本質(有這種東西嗎)之外。守護著抽象而真實的天空,以地面秩序結構保護著的天空:航機、旅客、飛行員、空服員。
航管員的位置,就在天與地的中間。而天與地沒有中間。這個不存在的中間地帶,天空或許就在這裡。
文學主編|李時雍
從東京飛回臺灣的中途,機長突如其來開啟了廣播,以為警示著什麼,才聽到他以不同語言在解說,航線將行經右方的富士山。絕美的富士山以頂端還未融的雪與我們對望。那是今年二月的最後旅行。回來不久,整個世界都暫時禁止了飛行。
柯嘉瑋
高雄人。大學就讀政大英文系、雙修廣電系。臺大外文所碩士畢業。原本已經申請到博士班的獎學金,卻因緣際會踏入航空業,目前打算在航空業逗留。有時候寫點字、有時候寫點歌,倒不自認是創作人;有時候喜歡望著機場看飛機起降,倒也稱不上是航空迷。曾任空服員,手上有還不知道可以做何用的飛行執照。正在往成為一位合格航管員的路上前進,試圖看到天空的另一種模樣。
李時雍
臺灣大學臺灣文學所博士候選人。現任聯經出版文學線主編。曾任《人間福報》副刊主編、《幼獅文藝》主編、哈佛大學費正清中國研究中心侯氏家族獎學金研究員。著有散文集《給愛麗絲》;策劃主編《百年降生:1900-2000臺灣文學故事》。
空服員上下班最為空白的時間,是往返機場和市區的時間,以及待在外站的時間。我既是填補空白的人,也是被空白填補的人。
除了空服員的日常隨筆,他也試圖就身分轉換的視角與空間移動的變化,輔以哲學家思想,試圖替讀者和他自己提出另一種──關於飛行的想像和哲思;更捕捉了長期有飛行時差的人們獨有的瑣碎樣貌,以及專屬飛行生活的人才能體認到的渺小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