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疫至今,人們蜷縮家中。疫情限制空間的移動,社交距離取代飛行里程,不論物理或心理。隨著國際航線重啟,何不重新規劃那趟錯過的旅程、擦肩而過的邂逅,又或是那場消逝的感情?寫下理想他方,願空白機票讓我們重新起飛。
❖ 題目與說明
題目:空白機票
說明:寫下空白機票的出發地、目的地;寫下對於理想他方的嚮往,不限城市、空間、時間。儘管仍坐在電腦前,填寫空白機票的當下,似已朝心之所嚮的那方前行。
❖ 投稿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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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票時間:8/15-8/21 23:59止)
2.編輯部將邀請作家為 5 篇回覆書寫短評,最後選出 1 篇。
❖ 活動贈獎
1.讀者選出的 5 篇回覆,將刊登於聯合文學雜誌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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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短評
FROM:我的夢
TO:樹林入口
我在樹林入口等妳,看到妳拿著繩子,從海岸早晨的陽光中漫步走來。也許妳會一臉訝異,不認得我的臉,或似曾相識。我將自我介紹,我來自未來時空,用了一張奇異的機票回來找妳。妳急著走嗎?想再耽誤妳一點時間,邀請妳陪我逛逛。
我們在市區的美琪飯店旁邊那間扁食店,妳陪我吃一碗扁食。我愛吃的清湯扁食,以前妳總是不厭其煩騎機車載我來吃。那年我回來奔喪,一出火車站,看著市區燈海茫茫,心裡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先來吃扁食,才會回去見妳。我以為在這間扁食店,才是我們告別的場所,有我們最甜蜜的記憶。
我邊吃扁食,一邊關心妳的身體疼痛,自從中風過後,妳花了很久時間才恢復自理能力。我也想迂迴探問,這次是哪件事情讓妳過不去?讓妳覺得天地無光,壽命如漫長的牢獄。這是我最知道的事情。
也想告訴妳,後來我是怎麼長大的。我會小心地避免提到,我活在妳的陰影許久,花了十年的時間才走出去。我怕妳愧疚。
後來我過得很好,有穩定工作、生活,幸福日子,身體很健康,妳不要擔心。
最後我們回到樹林入口。最後一次擁抱吧,用我成年的高大身體抱著妳。我站在燦燦陽光下,目送妳走進陰暗洞口。揮手再見。我怕我們都捨不得──在妳回過頭看我之前,我就已經轉身離開了。
作家短評|
能發揮極短篇幅的優勢,舉重若輕地寫出時間與關係的變化,點到為止卻明媚深刻。喜歡作者以第一人稱的假設語氣,模擬與「她」(母親或一位重要女性)的對話,除了使情感不落俗套,也巧妙暗示出兩人時空的斷層。想起吳明益《睡眠的航線》,也是透過夢境與記憶的和解。
讀者票選/四篇作品入圍
FROM:台灣台中,鄉下阿嬤家爸爸媽媽的房間
TO:義大利維特波,遺忘在郊區飯店的水晶球城堡
照理說我不用憑藉任何「翅膀」逃離
親戚的雙手從五歲
趴在木板地上獨自畫畫的我後背
架裝雙翅
原料來自滿是皺紋
於工廠工作、持續顫動的手掌
他捧起我胸口尚未豐厚的羽毛
不疾不徐地問我在畫一地空白的——天使
——自畫像嗎
聽不懂天使為何等飛行物的當時
我聯想到紅磚屋外稀疏桑椹樹間
如永遠凝滯在遠景輕描淡寫的瀝青廠輕煙
捉不住
脆弱幼小的紋斑蝶
長大後我曾戳破那透薄至身深處的
恍惚
飛越
微渺世界無能回返、撥動的雪花
我曾在義大利的飯店把那水晶球紀念品
遺忘
粒粒灰塵覆蓋的方形白紙盒終被打掃人員
骰進垃圾桶
裡頭的解答始終是黑暗與
黑暗中一座精細雕飾的天空之城
一磚一瓦層層上色,纖細無瑕
因丟失而銘記於心
如親戚在我身上所作的,空白的畫
能同樣撥打電話要回嗎
再不久就要起飛了,姊姊提醒我
天使過分撢落污垢的翅膀,維修好了嗎
機票登機時機留白
留給我填上
作家短評|
很叩合「空白機票」的主題,從「照理說」開頭的這個故事,雖然談的是登機時刻,卻給我一種無所遁逃的感覺。我想到,人們在每次啟程前不一定能與過去丟失(或者被弄亂)的一切和解,但記憶中永遠會有破碎的畫面,引人回到某個失焦但重要的時刻。有關翅膀的記憶既扣童年、也有未來,但水晶球紀念品與以上的關聯性則希望能再強化。
FROM:KHH
TO:KIX
我想起阿軒說過的那些躲在人後的怪奇故事,那些影影幢幢,「命運交織的太空站」幾千居民、幾萬旅客的那些惹人發噱的荒誕劇情,想來是他把自身經驗與幻想雜揉成的偽造體驗,畢竟就高雄一個城,哪來那麼多奇情怪事。但這些故事,不脫人們共有的情感、制度僵化抑或無可逆轉的悲哀事,拉過皮、換個名字,又是新故事一篇。這時我想起遙遠的京都,同時也是我最想長期旅遊的遠方,那伏見稻荷大社前豔紅破萬座的千本鳥居,不也是一個個庸俗的願望成後,信徒奉獻建蓋而成的世界奇蹟——說穿不過是萬餘個同浮沫的,早已被實現、被遺棄的願望,生滅的展演。我呢要有餘力奉款建鳥居的話,肯定是要在上面刻畫我聽過的故事中,最魔幻、最動人的那幾篇,密密麻麻寫滿整條朱紅木柱,供後世的人們嬉笑怒罵間口耳相傳下去的,且不署名,不給標題,直球用故事決勝負——控制在三百字內的極短篇即可,當然有些人說這叫削足適履,就我來說的話,那些人連鞋都沒得穿,哪還有足可削。我想在看不見盡頭的千本鳥居漫步,前方迤邐延伸的是數不盡的願,而盡頭供奉的是熊鷹大神的御塚,我想在那兒寧神思考一部故事,然後帶回我所在的世界。
作家短評|
喜歡作者帶語感的文風,「拉皮換名字」這個說法,想想人與城市皆適用。多數人把京都與媚俗對比,作者卻能取千本鳥居一景帶有的荒謬迷信,是讓我會心一笑的記憶點。後頭關於「在三百字內說故事」的宏願,動機明白了、但重點有些發散,好奇這個開放式的故事中,作者選擇將哪一個畫面帶回K城。
FROM:我的床
TO:你的房間
前段時間買了深藍色的、像陰天大海的床單,我很喜歡,後來又去補買枕套(這個牌子的枕套尺寸非常神奇,之後才發現是要逼你連他們家的枕頭一起帶走)。回到家打開門,就像見到太平洋的深邃了。
分手後,我花了幾乎一個月的時間躺在上頭糜爛,雖然有安全感,但想一想,躺久了不會有花或爬藤植物從我全身孔隙綻放,沒辦法滋養任何事物,於是我決定稍微振作一點。
以前 Tumblr 還盛行的時候,我在上面看過一張名字可能是叫做「Coney Island in snow storm」的照片,康尼島被暴風雪吞沒,隱約能夠看見摩天輪像枯槁的骨架,荒涼又迷人。
我用那張照片寫了一個故事,從那以後就有點迷戀起廢墟。
安潔拉卡特的《魔幻玩具舖》也有個荒涼迷人的結局,大概是芬恩牽著梅勒妮的手看大火燒光一切,那種屈服在破壞之下的溫順與祥和,和鬥陣俱樂部的結局一樣美好。
這次分手也是火燒厝(還不是我的房子),但我下意識只能連滾帶爬帶著自己逃離現場,來不及做任何反應,現實果然一點都浪漫不起來。分開後渾渾噩噩很久,遠距離的關係相處的記憶也被時間稀釋得差不多,記得的大概只有他那廢墟般凌亂不堪的房間。
每天埋首於威士忌的他,心裡大概也荒涼得像是那張照片的康尼島吧。
作家短評|
有點黑色幽默的分手記,喜歡作者在房內放空、卻能引注各種文本與畫面,讓失戀故事顯得好看也抽離。後面提到了「廢墟」,可能指涉關係、心情、或單純只是記憶畫面,或許因為敘事順序,反而覺得「床」可以當作中間地點而非出發地,充當一種休息或和解。(話說,關於形狀奇怪的枕頭套,好想知道是不是XXXX牌的,我也常遇到枕套不相容的窘境。不過大家都說,凡事可以多留一點、有剩再裁掉。)
FROM:極北之處
TO:未定之南
困頓的黑遮掩日夜,電子螢幕的報時數字在極北之處失去意義,一秒又一秒,只毫不留情的踏響追趕的步伐。沒時間進食,沒時間飲水,但最渴的不是身體,是竭力運轉又乾澀遲疑的腦袋。「好想出去玩喔。」我用僅剩的氣力,逢人便喊。
可能是貪婪,他們回應我,然後質疑我。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焦慮、不懂得拒絕或自大。他們不理解,但我卻一直覺得,畢業就像是死亡。茫然不知何從來去的新生,為了不感覺被教育拋棄而急於證明自己。
閒下來,卻哪裡也不想去了。
想去玩嗎?想去哪裡玩呢?細沙披覆的海岸還是蟬噪如浪的山林?理想的他方是何種模樣?在經線輻輳坍縮的暗暝裡,向外凝望彷彿哪裡都能是光,如今站在光裡,卻什麼也看不見了。
焦慮、自大、茫然的亂依舊細密纏繞,原來最無法前進的不是被死線拖拽,而是拋棄了日子度著空白的時間。
腳尖該指向何方才能前進?哪裡才是我應去的要去的想去的地方?沒有啟航的鳴笛,也沒有登機廣播,在時日寧靜的層層剝離之中,決意繼續向前。
而不知在哪裡丟失了羅盤的我只得相信,在極北之處,哪裡都是南方。
作家短評|
時間的終始,確實能聯想到地理的南北端。對於那些為著某個未知目標奮鬥的探險家特別如此。作者能夠藉「虛擬旅行」的主題,爬梳備戰期間對於體制、自我的質疑,是很誠實也勇敢的嘗試。中間迸出一句「好想出去玩,」是令人心疼但可愛的告白。能從這個故事中感覺到離開某一狀態的迫切,並見證作者已在前進的路上。雖然我們會發現,無論身處哪個時空,出發與目的地永遠都是相對關係,但保持著移動的動力,總有天就會產生散步的心情。(考試辛苦了!)
編輯部評選/五篇作品入圍
FROM:小王子
TO:玫瑰
那个寂寞的城市里总是留着我们的足迹,记得吗?
你说过我们会再次踏入那个刻着我们名字的城市,灯火阑珊处你的气息你的味道依然回荡在空气里。
你说香港的夜景寂寞得弥漫着整个维多利亚港,每个高楼大夏之间的空隙布满着不同的人生故事,有爱是永恒的爱情,有撕心裂肺的爱,有着一家七口挤在狭小空间的爱回家故事,有钟爱女装的翠丝的夜生活,有兰桂坊夜蒲的乌烟瘴气,等等等等。
我们总是喜欢依偎着彼此站在繁忙的香港街道上欣赏这形形色色的不同体态生活,那是我们的憧憬的城市。我们喜欢拖着彼此的手走进不同的茶餐厅体验人生,更喜欢在中环怀旧星巴克里你刷手机我看书的小小私密时光。奶油猪和鸳鸯,义顺的双皮奶,街边的咖喱鱼蛋,鸡蛋仔,细蓉等等,
我总是喜欢拉着你穿梭在商场里,从尖沙咀海港城到K-11,再到铜锣湾时代广场然后我们最终一定停留在旺角花园街里的小时尚店铺,购得不亦乐乎,领着大大小小得购物包和胜利感满满的心情回酒店去。
这趟说好的旅行几时可以兑现呢?
原来逝去的不只是疫情下的经济衰退,市场低迷,人类忧郁,还有我们之间的爱情。这张机票依然空着你的名字我的姓氏还有我们的出发日期……
FROM:新北市
TO:宇部市
求學以來,生活圈始終固守在島嶼北端。要說對海外沒有一絲嚮往,顯然是自欺欺人。
那股悸動比起看盡世界的豪情,更近似於圓滿兒時舊夢的追尋。從新北市到宇部市,不過千餘公里。我所渴望抵達的彼方,並沒有比宇宙來得遙遠。反倒是以節目作為主要娛樂的昭和年代,只能在逃逸路線中,心往神馳。
在宇部市成長,會是怎樣的體驗呢?土生土長的孩子,是不是經常在宇部新川站奔跑呢?我想回去見證,當《超異象之謎》開頭的迷幻漩渦,在黑白轉彩色的時代洪流中被打破,電視機前的庵野秀明,曾流露出怎樣的笑容?他是在怎樣的環境下成為動畫監督、特攝文化傳承者,被下一代的少年投以景仰目光呢?如果飛到那個時空足以獲得解答,我恨不得立刻動身去探究一番。
每次出發,都是為了找個理由改變自己。要是手上握有這張機票,我就能明白生命的意義嗎?人總是這樣不停探問。我清楚知道,這趟旅途令人醉心的並非景色,而是庵野對於自身愛好藏不住的清澈眼神。只要望著敬佩的身影、只要望進他的雙眸,那些美妙的單純事物勢必會拚命提醒我,想要創作的初衷。
FROM:台灣
TO:မန္တလေး 曼德勒
「你好」
「မင္ဂလာပါ」
待在台灣超過二十年的母親,在這二十多年裡,回到娘家的時間,斷斷續續的往返,大概只有半年的時間,在這二十幾年裡,母親對家的想念,透露在生活日常裡。
餐桌上,有兩道台灣家常菜-炒高麗菜、滷肉,還有一道母親的家鄉菜-涼拌米線,母親在廚房裡,用獨特的調味瓶與食材,那些是母親去中和的緬甸街的雜貨店買的,從製作的過程中,找回家鄉的味道。
有些夜晚裡,母親會用她的手機聯絡遠在緬甸的親戚朋友,坐在客廳休息的我,有時會聽到母親用不同的語言講電話,偶爾出現雲南腔,沒有聽得很清楚,只有大概一點聽懂,沒有多問也沒有開門問母親怎麼還沒睡,在那深夜裡,母親只能用手機聯絡聽著熟悉的聲音對話分享彼此的生活。
離開家裡,到另一個國家生活,那是我目前無法體會的感受,記得母親曾說過,離開家裡,到台灣生活,這是她的人生選擇,從語言不太通,慢慢的會說台語,會唱一兩首台語歌,她嘗試讓自己融入這個國家城市生活,在母親的身上,我看見的是擁有堅韌且溫柔的力量。
家的歸屬與存在,母親在台灣與父親一起建構的家,我們一家人在那房子裡生活,母親仍一直記得她原本的家,與台灣距離 2567 公里的緬甸。
FROM:高中三年級的我
TO:國中三年級的我
二零二零年,疫情距離我們感覺還很遠。數學老師勸大家戴上口罩,以免會考時呼吸不順暢,進而影響發揮;我一邊寫著題目,一邊拿出口袋裡的口罩,見朋友有所行動後,我才戴上口罩。
應考生的教室總是涼爽,但是即便門窗禁閉,蟬鳴也不曾被阻隔在外,那聲音和越來越輕的日曆一同提醒著我--夏天來了,會考還會遠嗎?
我跟隨著老師規劃的行程,一路安全駕駛,彷彿平穩的路就是最好的路。那是一段感覺莫名遙遠的過往,雖然能回想起許多趣事,其中最令我懷念的卻是飽含悲傷的眼淚,因為那時所有的眼淚都只和會考有關。
十四歲的我將學習視為本份,總想著如何拉高成績,說是積極向上也好,說是揠苗助長也罷,我抱持近似信仰的態度面對讀書和考試;若稱呼那極端的心態為「滿懷希望」,不知道是否減損了這個詞彙本身所帶有的美感,但我認為當時的「盲目追求」,是自身最貼近「滿懷希望」的狀態。
那時,我的世界很小、很簡單--會考結束後,就去普通高中繼續讀書。走在漫漫升學之路上,十四歲的我毫無畏懼,也不曾懷疑。
FROM:TPE(臺北)
TO:SCS(南中國海)
快7年了。人總是不知不覺中忘了算數。那是離鄉背井的開始,亞航班機播著大嘴巴的《有事嗎?》,提醒著那是嶄新的時刻,衷心期盼那個期許自己變成理想的自己。然而 7 年是失憶的 7 年。那個周而復始的軸輪總是像地球公轉一樣,亙古不變。新北市——臺北市——新北市,365 天的規律。而這規律開始失衡了,地心引力套牢不了我的脚底,懸空在這個城市,稍顯得不踏實。我曾回想我的故鄉馬來西亞,那止步於黑白電視般的記憶,出現嗞咂嗞咂的雑訊。我沒辦法想起故鄉帶給我的快樂,也無法想起這片土地有過難忘無比的記憶。我只知道,過往的我,擅自把一切的一切刪除了,不留痕跡地刪除。唯一記得的,只有「新北市——臺北市——新北市」以及「TPE——KUL」(桃園國際機場——吉隆坡國際機場)。那是被設定的原始指令。這個指令,突然讓我醍醐灌頂,僅僅是想到我只是一個執行機制。我沒有意識,只是依據現狀接受、反應、行動。我想,是時候爲自己做一點決定了。如果情況允許的話,請把我運往南中國海,把我放在那頭。這樣,至少我的行動不被兩地左右,好讓我在片刻之中,沉澱在這毫無喧囂的空間裏,恢復起這兩地給我的記憶。報告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