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所以沉迷於遊戲,在於可以暫時擺脫自我意識,將全身的智識、體力傾覆於遊戲之中,換來一時半刻的歡愉,誰勝誰負到最後僅是附加價值,一些汗水,一些小心機,換取一些微笑,總是值得的。
紅遍全世界的《魷魚遊戲》,剛站上年度戲劇的收視頂端,在歐美國家人民的心目中,更取代當紅的《怪奇物語》、《獵魔士》成為史上最成功的亞洲戲劇,引領超乎想像的熱烈迴響,在法國,有周邊商品的快閃店,在美國,給每個參賽穿的綠色體育服,成為萬聖節最熱賣商品,至於在台灣,只要出外逛街,你都能在購物、等車或是理髮時,聽到旁人交談時,隱略聽見一個熟悉的問句,「你看《魷魚遊戲》了沒?」
在《魷魚遊戲》中,遊戲勝負成為一次性,賭注是自己的生命,輸了就得死,死亡成為娛樂性的展演,彷若羅馬競技場的鬥士們,生命消逝得猝不及防,當死亡成為集體數字的削減,反倒刺激了觀看者的感官。
資本社會的發展逐漸停滯,每個人都是社會裡的一顆小小螺絲釘,這句話的潛台詞卻是我們終究只能推動這台機器,只要一決定更換姿勢或位置,不然可能會失去原有的社經地位。
是這樣的一天,你起床,刷牙,吃早餐,等車然後坐車,處理好一整天的課程或是工作,中間穿插幾次與親朋好友之間的插科打諢,幾次享用餐點,而當你躺回自己的應許之地,那張偌大的單人床,將所有的疲憊丟進夢裡,隔天再繼續與社會奮戰。
我們習慣這樣複製自己的生活,把自己丟進影印機,看著自己從白紙一張,複印成一份又一份生活雜記。
我們需要《魷魚遊戲》,大多是為了排遣空虛,我們將自己投射成戲劇內的眾多參賽者,為了向現實社會激烈抵抗,於是選擇生死相搏,但基本上不是,我們的定位更像是觀看比賽的芸芸眾生,個人主義到後來願意歸順成集體主義,渴求在他人堅韌的求生旅程當中,讓自己足以被激勵,更勇敢邁向下一步,認定自己也有與眾不同的機會。
只是對戲劇裡面的主角群來說,這是生命徹底敗亡前,最後的一絲掙扎。
四十七歲的成奇勳,曾在汽車公司工作,為了支持勞工平權活動丟失了工作,幾次挫敗後成為賭徒,最後竟發現就連女兒的監護權都可得拱手讓人;四十六歲的曹尚佑出身名校,又是證卷公司的交易員,卻為了想給家人更好的生活,沒想到投資失利,選擇鋌而走險盜用公款,眼見即將身陷囹圄,他選擇進入魷魚遊戲,用生命賭一把;來自北韓的姜曉一心為了家人,想照顧獨自在孤兒院生活的弟弟,想接過仍在北韓的家人,客居異地的她,連身分都沒有;另還有惡向膽邊生的黑幫流氓張德秀,遭仇家追殺,還有舌燦蓮花的韓美女,嚷嚷了半天也沒人真正關心她的私生活。
這群人來到這裡,只是為了一件事。
玩遊戲,然後活下去。
根據導演黃東赫所言,《魷魚遊戲》確實是師承幾部經典漫畫、小說,卻積極應和南韓資本社會的病態結構,同為當代人,我們彷彿也能從文化相同的南韓略窺一二,到底是什麼,能讓一個人願意捨棄所有,去玩這一些遊戲,雖是簡單的123木頭人、椪糖、拔河、打彈珠、玻璃橋以及魷魚遊戲,但每場遊戲都讓人玩得怵目驚心,就只為了獲得此生難以預料的龐大利益,究竟是為何呢?沒什麼,只是這世界比我們想像中更為醜惡,如此而已。
只是創作者依舊給予我們一些人性的美好,當主角在最後一刻準備飛往美國,卻願意背身離去,捨棄已有的勝者安逸,繼續在自己的社會奮戰,看起來雖然太過理想化,但在這個疫情瘴癘的世代裡,能這樣謹守著人定勝天的意志,已經是非常非常勵志,總該有一些戲劇提醒我們,在這個制式的世界,我們還是可以讓自己活得很浪漫。
延伸劇集:日本社會對於生死遊戲的著迷,很懂得如何變換成娛樂,死亡原來也可以眼花撩亂。
今際之國的闖關者
今際の国のアリス|2020│1季│日本
改編自麻生羽呂的漫畫,電視劇由山崎賢人、土屋太鳳,故事以三個不學無術的日本高三學生貫穿,讓他們進入一個充滿奇想的遊戲世界,必須完成一場又一場的解謎遊戲才能存活下去,日劇套用經典童話《愛麗絲夢遊仙境》,各方人馬透過撲克牌的爭奪戰,有一種致意童年的惡趣味。
詐欺遊戲
LIAR GAME|2007-2010│2季│日本
以「債務」做為賣點,但也一樣節奏緊張。主角是性格正直的神崎直,卻得在這個爾虞我詐的遊戲裡,進行一連串的金錢詐騙,敗者更有可能傾家蕩產,在一場又一場的遊戲裡面善用不同手法才能勝出,發揮智能的極限,也是人性的考驗。
文|白色豆腐蛋糕
一九八五年生,東吳大學中文系畢業,政治大學台灣文學所肄業,當過幾年影劇線記者,以偷偷收藏他人的故事為樂,喜歡自己一個人聽五月天的歌,看一部刺激的好萊塢電影,讀一本尼克.宏比的書,喜歡娃娃,很認真地在當一個溫柔的男人。
劇照提供|NETFLIX
■ 2021十一月號|445期 ■
《聯合文學》雜誌 NO.445:文青追劇完全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