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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讀人類圖的智者給三分人的寫作指南是,停止垂死掙扎,走出門,讓世界的聲響充滿你(的裂縫)(好吧這是我自己加的),大膽往人堆裡找靈感啊。寫不出來,寫不好,因為寫不好而寫不出來,這時候就是天大地大也找不到安身之所那種,獨愴然而涕下那種,連朝山洞喊都寂然沒有回音那種,舉世無雙的孤獨。這時候,聽智者的話不會錯。好長一段時間,三分人,自由接案,濃烈拖延症患者我,發展出一套果真較有生產能量的寫作韻律。晨起趁懶病還朦朧,抱電腦出門,在街口亮黃色招牌咖啡屋的落地窗前堅毅地坐,坐看人過路。如此這般實驗一年,大多日頭落山就能分泌出足量的成果。
一年後咖啡屋突然收了。要在附近尋到另一間窗大,多路人,且價格低的店不易。於是我在家寫作。一個寫作的女人自己的房間裡,能不能使自己成為自己,主要在書桌的風水。但寫作女人書桌的風水或許無關神秘學,而是能否有自由排兵佈陣,風生水起的意志。書桌佈局,即是大腦拓印。不過也就風生水起了一陣,便發現自由有代價的。如今我的書桌已經被成堆成堆的書吞沒,翻到書頁起皺的,讀一半擱著的,無論如何先買下來就心安一半的。堆起來的書山本來還稍微看得出思考路徑,且三分人被人群充滿時就能穩定運作,還有比好幾堆書堆發出來的聲音更豐滿嗎?不收拾書桌,我勉力收拾自己。但在經常性土石流之後,我的大腦也與書桌一起亂糟糟崩塌了。
書桌太吵的時候,我偶爾躺進衣櫃寫作。躲開自己書桌才能寫作的女人,如何也不能算是風生水起。頂多,仍舊晨起堅毅地換上外出服,至少瘋起來的時候,也是水的。
一九八五年生,跨下系寫作者。清華大學中文研究所博士,中研院文哲所博士後。
研究港、台文學傳播與唐宋詞性別文化空間。有過一些文學獎與創作補助。創作以散文、評論為主。著有散文集《幽魂訥訥》,合著《百年降生:1900-2000臺灣文學故事》。